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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.第九节 负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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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愣住了。靠枕下面赫然藏着两大瓶生理盐水和医用碘酒。除此之外还有一袋子沾满血渍的药棉。「你受伤了?」我唰地站起来。许多零星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闪过。一定是刚刚翻车的时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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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愣住了。

靠枕下面赫然藏着两大瓶生理盐水和医用碘酒。

除此之外还有一袋子沾满血渍的药棉。

「你受伤了?」我唰地站起来。

许多零星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闪过。

一定是刚刚翻车的时候。

坐在驾驶室的他怎么可能只受了点擦伤呢?

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陈林面无血色的模样。

所以当时,他不是因为玩笑故意不作回答。

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出声,而我竟没能看出他的异样,就这样相信了。

「小伤而已。」陈林上前一步,想将药水收起来。

「小伤?」我拦住他的手,把袋子举到他的面前,「小伤为什么不说?为什么要自己偷偷处理?」

他的身形一顿,好半天才开口:「不是的小何。」

「我是怕你们担心,」陈林放缓语气安慰道,「真的没事。」

「让我看看。」

「不行。」

我没想到他会拒绝:「为什么?」

「因为……伤口位置比较靠上。我刚刚也是脱掉裤子才能清创。」

我盯着他看了许久,分辨不出哪句是真的,哪句是假的。

「伤口在哪里?」

他指指左腿。

我找来剪刀在裤腿上剪开一个巴掌大的洞口。

伤口已经处理过了。

创面确实不大。

除了有些红肿,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。

我将纱布重新合上,心里不免犯起嘀咕。

如果真的只是这样,他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。

况且伤口就在小腿外侧,哪有他说得那么靠上。

陈林该不会随便拿了个伤口来糊弄我吧?

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?」我问。

他摇摇头。

「真的假的?」

我上下摸了摸,腿上确实再没有纱布包扎的痕迹。

陈林摁住我的手腕:「……真的。」

「衣服脱掉我看看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怎么了?」

「……没什么。」

「那还不快点转过去。」我催他。

「……好。」

陈林背过身脱掉 T 桖。

由于车子是左翻,主要的伤口也都集中在这一侧。

我检查了一下,手臂和肩膀的瘀伤十分严重,背部稍好一些。

好在这些都不是开放性伤口,用冰袋冷敷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恢复。

「脑袋有撞到吗?」

「没有。」

「耳朵呢?」

「没有。」

「可是看上去有点发红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受伤了就说,不要死撑,听到没有?」

陈林正想说什么,忽然身体一僵。
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身影。

「那个……」安安抱着手里的洗衣盆,「我刚刚……我其实——」

「诶?我想干什么来着……」

她眨巴了两下眼睛,「哦对对对,我是准备去晾衣服。」

「晾衣服晾衣服…………」

说着就朝门外挪去,走得太急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。

「咔哒」一声,门被重新带上。

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奇怪起来。

「结束了吗?」他问。

「那个……没什么大问题。」我被安安带得也有些结巴。

「那我穿衣服了。」

「嗯……好。」

「怎么了?」陈林转头看我一眼。

「没事……」我别过脸,「那个……她……她应该是来找我的……」

「好,」陈林已经套上了衣服,「你去吧。」

感觉更奇怪了……

2

阳台上晾着湿漉漉的防护服,碗筷碰撞的声音从厨房传来。

安安正在准备午饭。大米已经淘洗好了,她在给大棒骨和冷冻鸡翅焯水。

我在门口犹豫着,不知道该不该进去。

「来啦。」安安回过头。

这家伙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兴奋?

「冷静一点啊。」我就知道她会这样,「你最好管理一下自己的表情。」

「需要管理吗?」她拍拍自己的脸。

「你五官都不在原位了。」

她大笑两声,而后长叹一口气。

「陈林,本世界最大的骗子。」

「长着一张禁欲的脸,我都差点被他骗过去了。兔子还不吃坟头草呢。」

「什么坟头草,明明是窝边草吧。」

想想又觉得重点错了,赶紧改口,「不对不对,哪来的兔子和草,根本没有的事。」

「哎呀,」安安拍拍我的肩膀,「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。」

「我的意思是,陈林这个人不行。」

「当然,我说的是他人品不行,绝对没有说他其他方面不行的意思——」

安安话没说完,就被我捂住了嘴巴。

「我必须要申请一次辩解的机会!」

她眨巴着眼睛,听我讲完了全过程。

「听懂了吗?」

她点点头。

然而我一放下手,安安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。

「我也想要护士姐姐帮我检查身体……」

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。

「你又开始了?」

「没有没有,」她举起双手,「我就说嘛……这也太快了吧。」

她又习惯性地解释道,「当然,我是说你们进展太快了,不是说陈林太快了……」

「你给我谨言慎行。」我赶紧打断她。

安安摆摆手:「知道了,知道了。」

她悠悠地揪下一片白菜叶子,冷哼一声,「这次陈林要栽在我的手里了。」

「天下苦陈林久矣。」

安安意味深长地摇头,「之前张一帆的事我都记着呢,这次必须连本带利还给他。」

她一刀下去砍掉白菜帮子,恨恨道:「我和张一帆之间,根本什么都没有,完全就是他在造谣嘛。」

「什么?」

「嘘嘘嘘小声点,」这次轮到她警告我了,「本来就是啊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我的脑子突然混乱起来,「我想想——可是你回来以后明显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啊?你们那天在车上说什么了?」

「那天啊……那天他说你的病情还不太稳定,如果能在基地多住一段时间就好了。毕竟那里有医生嘛。」

「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?」

「不然呢?」她把煮得半熟的肉捞起来沥干。

「但你明明是想搬进基地里的啊。」

「我是想住进基地,但是和张一帆没有关系啊。」她挠挠头,「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是一个转型的好时机。」

「基地有医生,有安保,加入他们一定比困守高层明智。我本来觉得你们大概率不会同意的。等等——你们该不会真的是为了成全我和张一帆吧?」

「怎么可能……」

我讪讪地摆手,心里却在流泪。

难道全是乌龙吗?

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:「那上次你们还聊了这么久,除了搬家的事情之外就没说点别的了吗?」

「那倒不是。」

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。

「我们顺便分析了一下局势。」

说罢安安抓了两个辣椒丢进锅里。

不会吧……

「安安你不喜欢张一帆吗?」

「恰恰相反,」安安笑眯眯地纠正我,「接触下来我发现他其实很有责任感,行动力又强,还没有那么多唧唧歪歪的废话。可以说是我最欣赏的朋友之一。」

「这和好人卡有什么区别……」我小声嘟囔。

「本来就是你们误会了。张一帆全身心都扑在基地上,肯定也没有工夫想这些事情。」

她用勺子尝了一口筒骨汤,心满意足地点点头,「好喝诶。」

3

张一帆还在昏睡。

他的午餐我们已经提前预留好。

为了不影响他休息,中午我们搬到了隔壁解决。

「你去叫陈林吃饭。」安安摆上饭菜。

我应了一声。

刚刚信息量太大,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缓过劲。

虽然我确实没有和安安正面聊过张一帆的事情,但这也错得太离谱了吧。

工作室的门半开着,我敲了敲门框:「吃饭了。」

「好。」陈林站起身,神色一如往常,「你怎么没精打采的?」

「一言难尽,」我领着他往回走,「一会儿再跟你说。」

我们刚坐回餐桌边,安安就抱着碗筷走进来。

等等……

她不是恢复正常了吗?

怎么又变回这副表情了?

我颤颤巍巍地接过递来的筷子。

不过……

她的目标又不是我,我这么紧张干吗?

明明陈林才比较危险吧。

想起他一贯以来气定神闲的模样。

我又觉得安安此仇难报。

然而那边,陈林已经站起来了。

「要不然你们先吃,我还是先把支架做完……」

……

这家伙怎么回事……

这是想溜吗?

话还没说完,他就被重新按回椅子上。

「队长,这怎么能行。」

平时都是直呼其名的安安居然开始称呼陈林「队长」。

「不补充好体力,怎么打持久战?」

我拿筷子的手一颤,总觉得她还会继续添油加醋。

果然,她继续补充道:「我是说和丧尸的持久战,没有在说你们两个的意思啊。」

筷子差点被我捏断。

我就知道。

哪有什么神来一笔的解释。

这个家伙就是故意的。

「快吃吧。」

安安把饭碗塞回陈林手里,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「越是经历激烈的战斗越是要及时摄入能量。」

这句话不用补充就已经很奇怪了。

她开始了。

这个女人已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。

「队长,你怎么了?」

安安歪头看着陈林,「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,我很民主的。」

我忍不住瞥了一眼陈林。

他像是在笑,又不像。

舔舔嘴唇,几次想开口,又都憋了回去。

真是难得,竟然还能看到他这种表情。

「还有,谁说我们队长是瘦竹竿来着,」安安一拳头捶在桌上,「简直胡说八道。」

好熟悉的形容。

想了半天,我才想起这是王勇说过的话。

「小何,你说对吧?」

「啊?」

问题突然绕回到我身上。

「你觉得队长身材怎么样?」

安安用眼神示意我再添一把火。

这时,陈林终于开口:「安安。」

严肃的口吻让她瞬间蔫了一半,「嗯?」

我也不敢作声。

这家伙要生气了吗?

他举起手上的汤匙:「这汤是你煮的?」

突然的话题转换让安安一愣:「是啊,怎么了?」

「太好喝了,」陈林缓缓摇头,「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。」

我差点惊掉下巴。

这么浮夸的说辞有朝一日居然能从他的嘴里听到。

看来有人已经彻底放弃抵抗,直接认栽。

事实证明,人一旦选择滑跪,事情就开始变得简单起来。

「是吧!」安安眼睛一亮,立刻强调,「这次我可没放浓汤宝。」

「你的手艺本来就不需要浓汤宝。」陈林一本正经地点评道,「醋熘白菜也是,放了辣椒感觉完全不一样了。」

安安一拍手掌:「这是我特意加的!」

「鸡翅的火候也掌握得很好。」

「这个我只是随便红烧了一下,不能代表我的真实水平。」她挠挠头。

「谦虚了,」陈林放下筷子,「你现在厨艺上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谦虚。这不是好事。」

这也太离谱了吧。

我看了一眼安安,她居然还在连连点头。

果然,迷魂汤比筒骨汤还好喝。

4

临近傍晚,我们给张一帆量了体温。虽然还在低烧,但精神看上去好多了。

见他的情况稳定下来,我也松了一口气。

伤势没有继续恶化就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。

喂他吃了点东西,我们将他的床铺转移到房间里面。客厅难免有人走动,主卧会安静很多。

二次清创后,我和安安在阳台清洗换下来的纱布绷带。

伤口渗液量很大,除了勤换纱布,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。

当初采购的时候,医疗用品我只是象征性地囤了一些。纱布算上已经开封的一共 3 盒。估计很难撑到他伤口愈合。

所以,哪怕知道这些都是一次性用品,我们还是决定重复利用,彻底清洗后再用开水杀菌消毒。

所有崭新的纱布优先供应内层使用。尽量保证接触创口的部分干净无菌。

「今天大仇得报了?」我问她。

「算是吧,」安安若有所思,「我还以为陈林会反抗一下呢。」

「小何我跟你说,他这么心虚,绝对有问题。」

「有问题吗?」我忍着笑反问道,「他的评价不是很中肯吗?」

「那倒也是……」

暮色降临。

晚风轻柔地抚过脸颊。

我将头发别在耳后。

已经记不清这是丧尸爆发的第几天了。

四月接近尾声。

销声匿迹了一整个冬天的蚊虫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迹象。

安安拧亮了头顶的两盏小灯。

从很早之前开始,我们就不避讳在夜晚用电了。

黑暗渐渐笼罩小区。

这仿佛就是一个普通而宁静的初夏夜晚。

但我知道,「它们」就游荡在楼下。

下午我去二楼清理张一帆留下的血迹。

被当做平台的轿车顶上三三两两站着几只丧尸。

它们的感知更灵敏了。还没走出露台,尸群就开始大声啸叫。

收回思绪,我抬头看了眼阳台外面。

灯光照明的范围很有限。对面楼栋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。

从我家无法直接看到河边,也不知道 kk 怎么样了。

我仔细思考过。

丧尸似乎并没有对其他类型的哺乳动物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。

我也曾几次在城市街道上看到过流浪猫的身影。

所以这次猫哥不在,大家都没有太过担忧。

安安说的是有道理的。

中午那么密集的尸潮都没能困住 kk,它的处境应该不会太糟。

陆长风的面包车在侧翻之后彻底报废了。

基地送我们的轿车虽然就停在楼下,但露台附近已经被丧尸彻底包围。

不要说开车去河边接 kk,怎么从 2 楼下去都成了难题。

「小何,」安安把纱布晾起来,「你说张一帆会感染破伤风吗?」

「应该不会吧。」

惦记着 kk 的事,我有些心不在焉。

「可他的伤口看上去好恐怖,」安安缩缩脖子,「真的不要紧吗?」

「嗯……虽然有这种可能,但是概率应该不大。」

我认真想了想。

「破伤风一般都是铁器造成的,伤口也不会这么大。」

我向她比划着,「其实窄而深的创口才更容易感染。」

说到这我停住了。

陈林腿上的伤口在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
狭窄、深长。

不是擦伤,也不是撕裂。

那就是很明显的刺伤伤口。

「怎么了?」安安看我脸色不对问道。

「他撒谎了……」

「他早就知道……」

曾经忽略的细节在眼前不断放大。

被发现时惊慌失措的样子。

几次三番的推脱。

刻意的隐瞒。

所有模糊的怀疑在此刻终于得到答案。

他肯定比谁都清楚伤口的严重性。

就是因为清楚,所以才不想让我看到。

「谁?」安安听得一头雾水。

「陈林……他也受伤了!」

5

晾在阳台的三套防护服被风吹得簌簌作响。

其中一套的裤腿上赫然有着一道长长的裂口。

安安一边沉默地听着,一边翻看防护服破损的地方。

「先确认一下伤口再说。」安安拉起我,「走吧,去找他。」

我们一前一后穿过走廊。

工作室亮着灯。

陈林坐在桌前,手上的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。

那是一张小区的示意图。

「怎么了?」他抬起头。

「小何说你也受伤了,」安安说得很平静,「我想着顺便也帮你处理一下伤口。」

「不用了,」陈林低下头继续修改草图,「我刚刚已经清理过了。」

「是吗?」我忍不住反问。

他的笔尖一顿。

我绕过安安,在桌前蹲下来,伸手想揭开纱布。

「小何……」

他试图捉住我的手腕,但是被我一把甩开。

随着纱布撕开,伤口也一点点呈现在我们面前。

「是吗?」

我深呼吸一口,尽量让声音颤抖地不那么厉害。

「你已经处理过了?」

红肿不仅没有消退,反而还向四周扩散开来。

伤口已经变得暗红。

血痂紧紧粘在纱布上,白色的脓液混合着鲜血滴落下来。

安安倒吸一口凉气。

陈林扯过裤腿,将触目惊心的伤口遮盖起来。

「其实没有看上去这么严重——」

「你到底准备瞒到什么时候?」我打断他。

「还是说……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们?」

陈林明明就在眼前,我却突然觉得他离得很远。

好像随时就要消失掉了。

在这种医疗条件下,破伤风的致死率会有多高。

他是知道的吧。

他怎么可能不知道。

想起他中午对我说的话,我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。

「『与其去解决麻烦,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陷入麻烦』——说的不是 kk,对不对?」

「你在说你自己……对不对?」

伤口是麻烦。

感染是麻烦。

去找疫苗更是麻烦。

他失去了带领我们全身而退的信心。

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规避掉这些麻烦。

而我们就这样被排斥在外了。

明明很生气。

明明很想大声地质问他。

但是看到他的眼睛,所有的话语就都噎在了嘴边。

拼命忍住的眼泪在此刻不受控制地掉下来。

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……

我不想总是被照顾,不想总是被他护在身后。

只有弱者才需要保护。

所以我不断告诉自己,必须要成长得更快才行。

无论什么,我都想为他分担一点。

我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独当一面。

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他的身边,和他并肩战斗。

但是显然,我还差得很远。

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我,才会让他选择独自一人去赌生存的概率。

陈林想要擦掉我的眼泪。

我躲开他伸来的手,转头看向安安:「决定好了吗?」

「收拾一下,」她看了眼手表,「一会儿出发吧。」

疫苗需要在 24 小时内完成注射。

现在是晚上 7:14 分。距离翻车已经过去 9 个小时。

「等等,」陈林站起来,「你们要去哪?」

「你说呢。」安安斜了他一眼。

「我去吧。」

「什么?」

「我说,我自己去医院拿疫苗吧。」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
「你是真的觉得我耳背没听清吗?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?」

安安忍不住破口大骂,「腿都这样了你还怎么去?」

「不要紧的。」

「不想浪费时间的话,就提点有可行性的建议。」

沉默片刻,陈林长叹一口气:「那一起去吧。」

「不行。」我轻声否决。

他的伤口早就到了影响行动的程度,只是硬撑着没有表现出来罢了。

不停地活动只会进一步加重他的伤势。

但我知道,这个理由根本不足以让他留下。

就像陈林无法说服我和安安中的任何一个留下。

我们也说服不了他。

所以,我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这么做。

而是将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摆在他的面前。

「现在只剩两套完好的防护服。如果你不去的话,我可以和安安一人一套。」

「但如果你一定要去,那就穿我的那套吧。」

「你腿上有伤,不穿防护服只会让我们暴露得更快。」

6

「没错,确实是这样。」

安安也想起这件事。

楼下的丧尸还在虎视眈眈。医院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去。

虽然防护服清洗以后伪装效果大不如前,但在隔绝气味上还是具有一定作用的。

没有这层保护,我们绝不可能突破尸群的围剿。

陈林如果执意要去,没有防护服的我将直接暴露在尸群敏锐的嗅觉之下。

我知道,他不会愿意冒这个险的。

两害相权取其轻。

只有让他意识到自己去了之后情况只会更糟,他才会让步。

陈林眉头微皱。

以他的性格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放弃,为了防止真的被他想出办法,我接着说下去。

「张一帆也需要有人照看,我们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吧。」

「等回来的时候,我打算顺道绕去河边接 kk。」

「这样一来,两件事可以一起解决。」

「怎么把它扛上楼也是个问题,不过如果有人接应的话,事情会顺利得多。」

我拉着他们坐回沙发上。

「所以,现在最大的问题是——我们要怎么下去?」

楼下的情形不用描述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
「我们一定要用车吗?」安安摩挲着下巴,「直接走着去怎么样?」

我明白安安的意思。

车子作为战场的中心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。

在这种情况下,选择开车本身就意味着极高的风险。

可是……

市医院在 3 公里以外。

这么长的路途如果没有车,不知道又要发生多少意外。

「嗯……这个方案先备选吧。」我思考了一会儿,「最好还是能把尸群引开或者驱散。」

「『驱散』」陈林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,「你为什么用这个词?」

他终于参与进讨论里来了。

「嗯……我有一个发现——其实还没有经过实践检验,可能叫猜想更合适一些。」

我说。

「它们似乎对火焰有着天然的恐惧。」

「比如在商场里,我们撬门的动静明明不算小,为什么没有引来内部的尸群呢?」

「不仅如此,在横穿 5 楼的过程中,我都没有看到一只丧尸。」

「会不会是货架起火替我们驱散了它们?」

回过头想想,也许我不该去灭那场火。

如果火焰不灭,楼道的尸潮说不定不会冲进商场,我们也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。

等等……

丧尸。

起火。

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个画面。

我一下子想起来。

「陈林,你还记得那几只被我们用汽油烧死的丧尸吗?」

他一愣,而后对上我的眼睛。

他已经明白过来了。

为了清理楼梯上的尸群,他亲手引燃了油桶。

丧尸痛苦挣扎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。

「不应该的……」我缓缓摇头,「为什么要挣扎?」

「它们早就失去痛觉了不是吗?」

大家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。

「可是……」安安不解,「它们为什么会怕火?」

我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。

难道是因为大脑退化,才会本能地害怕火焰吗?

陈林思考了一会儿。

「我觉得以它们的认知来说,已经无法识别『火焰』了。」

「所以,与其说它们怕『火』,不如说是在害怕『火』的表现形式。」

「真正使它们感到害怕的可能是强光或者高温,也可能是别的。」

「但是不管怎么说,火还是太危险。一旦点燃,势头很容易失去控制。」

他看了我一眼,「去医院也是,不到万不得已,不要用火,听到没有?」

见他终于松口同意我们两个单独行动,我赶紧点头:「听到了,听到了。」

「不能驱赶尸群,不会真的要走着去吧。」安安有些头痛。

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 9 点。

她站起身:「你们先讨论着,我去准备一下背包清单。」

客厅又安静下来。

只剩秒针嘀嗒转动着。

突然,陈林侧过脸看向我。

「等下,」我连忙拦住他,「你已经想到了……对不对?」

他轻轻点头。

「是我能想得到的办法吗?」

「当然,只是小何要跳出思维定式。」

7

沙发布垫被扯出一根长长的线头,一看就知道是猫哥的杰作。

我盯着线头出神,一时不知道自己的思路哪里出了问题。

思维定式……

那如果从结果倒推过程呢?

线头在手指上缠绕了一圈。

想要去医院……就只有开车和步行两种选择。

如果选择开车,我们就势必要将丧尸引开。

如果选择步行,我们就得舍弃被尸群包围南侧露台,从二楼其他窗口结绳离开。

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交通工具,也没有其他出口了……

线头在手指绕了第二圈。

……嗯?

不对。

准确地说,这栋楼一共有三个出入口。只不过大堂和地下室被我们封锁住了而已。

同样——我们也不只有楼下这一辆轿车。

安安和陈林的车都停在地库,而我差点忘记了这回事。

「我知道了——」

「我们被自己设定的条件束缚住了……」

「没有意识到情况在变,环境也在变化……」

之前对 51 号楼的封锁,很大程度上是针对幸存人类而非尸群。

然而在经历了漫长的寒冬之后,不要说这个小区,整个春申市的幸存者估计都所剩无几。

丧尸的习性同样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。

几个月前,它们昼出夜伏。

所以我们无法在白天堂而皇之地开车上路。

而当夜晚来临,归巢的尸群则会将地库彻底包围。

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这两辆车子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形同虚设。

但是现在,尸群早已没有了昼夜之分。

除了几个曾发生过激烈冲突的地方,其余各处的丧尸密度都差不多。

地库也是如此。

说到一半,安安正好进来取工具箱。

「安安!」我兴奋地叫住她,「我们可以从地下室走……开你的车去!」

晚上 9:36 分。

三只背包被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。

两只是空的,还有一只塞满了各种能用得上的东西。

少量的食物和饮用水。

武器除了两柄消防斧和警用电棍,我还带上了一大瓶酒精,以备「万不得已」的情况出现。

剪刀、羊角锤和老虎钳都是从工具箱里拿的。

剩下的都是老面孔。

打火机、手套、绳索、手电以及备用电池。

顺着楼梯来到一层。

当初建起的重重屏障现在就要被我们亲手拆掉了。

陈林用老虎钳剪开两道铁丝网。

我和安安则合力将用来堵门的家具移到一边。

联通车库的消防门终于显露出来。

感应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,陈林的侧脸隐没在背光的阴影里。

「安安,我还是觉得……」

「说服不了小何,改来说服我了是吧。」

安安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。

「你还是好好想想等拿回疫苗之后,要怎么当牛做马报答我们的恩情。」

她戴上口罩,给我也递过来一只。

「准备好了吗?我要开门了。」

我点点头。

再一次互相检查了各自的防护服,安安深吸一口气。

「咔嚓」

把手上的铁丝被钳子铰断。

门,悄无声息地打开了。

地库一片漆黑。透出去的光线只能照亮门前的一小片地方。

车子就停在右手边。

按下钥匙后,随着一声短促的提示音,车灯闪烁了两下。

我们屏息等待了片刻。

没有异样。

「我去倒车,你在这等一下。」

安安把背包塞到我怀里。

「等下,我也去……」

我刚想跟上,手腕却被陈林拉住。

「怎么了?」我回过头。

就在这时,楼道的感应灯忽地熄灭。

一时间我们全部隐没进黑暗之中。

「路上小心。」

他的掌心很烫。

「嗯……」

「不要逞强。」

「好……」

过了许久,陈林的叹息在头顶响起。

「我在想……小何出的选择题,我是不是从来不曾答对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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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09-22 09:08